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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howing posts from September, 2012

人月兩團圓

與枕邊人過了好幾個中節。無論如何大陣仗,買紙燈籠買膠月兔,抑或帶住月餅與一班友人到公園野餐,或刻意低調扮作忘記,每年還總是有一絲寂寞。或許因為一直未能好好解釋給他聽,什麼是「人月兩團圓」。今年,知道他或者會離開我們的家,到別處謀生去,心情更難以言喻。中秋的今晚,一人開車到超級市場買芝士,在油站加油時有個討零錢的流浪漢,我對他微笑後上車開走,後來覺得不對勁,駛回頭,下車把銀包裡的小額紙幣全交給他,祝他有個愉快的晚上。因為想起,枕邊人,多年來,遇上討錢的,一定會停下,把自己的與人分享。回到家裡的停車場,下車見到一個修長人影,旁邊是隻腿短笨笨的狗,我招他們到身邊,摟住他說:「來,看看今晚的月光」。

獨木舟

拿住啤酒罐朝太平洋劃槳出碼頭。眼角看到一團黑色從水裡跳起,起初以為是條大魚,後來頑皮的牠把頭冒上水面,然後肚皮朝天的在我身旁一動也不動。是隻小海獅。 我輕叫一聲,慢慢的槳走,牠卻緊跟住我,媽呀,要是平日我一定不顧一切摸摸海獅頭,但我大腿間是新買的相機,要是一個不小心反船便樂極生悲。出到海,眼前只剩下地平線,打開啤酒呷一口,呀。

六時廿五分

把手機放在枕邊,早上四時鬧鐘響起來可以立時關上,不打擾旁邊房客的清夢。旅館大堂有個約五十歲的白人男子像無主孤魂四處走,我問他,「你也是去看日出嗎?」他反問,「你去看日出?」我點頭,他說,「我只是睡不著。」先到油站上滿油,地圖說從旅館到死亡谷要兩個多小時,我手車三份二時間應該可以吧,日出時間是六時廿五分。轉個彎便上公路,漆黑中隱約看到路兩邊的田,雖沒有城市的繁燈,抬頭還是不見銀河。我把窗調低一點,外頭的冷風蓬蓬作響,收音機傳來一句沒一句的牛仔音樂,索性把它關上靜靜的感受四周。路開始彎曲,車頭燈照出不斷的黃色警告路牌,白天裡應該是叫人嘆為觀止的懸崖、石壁、山丘被黑夜吞吃還未被吐出來。我專注的駛,原來墨水的天慢慢加了一滴紅、一滴藍,把一角染成紫雲。天地像黑房裡浸在藥水膠盤的一幀照片,光度一下下的調起來, 五官輪廓終於浮現。

是旅程不是終點

當蠢事出現得有點太頻密時,我發覺自己已成為美國road trip低級趣味電影中的白癡角色: 因為不懂轉波煞車系統出煙唯有慢慢碌落山給無數柯柏文貨車扒頭 著布鞋行山路踩鐵釘 在42度高溫烈日當空下吃杯麵差點中暑 中雀屎 買了個全幅新單反相機卻帶了個半 幅鏡頭所有照片四周都打了vignette好instagram 夜盲但為了趕日出黑漆漆去開懸崖山路差點拼了老命

一泛泛金黃的麥田地,中間只有一隻全黑的牛

經過草原、平地,開始上雪山,因為海拔改變大,鼻頭縮緊像被人打了一鎚。第一個有餐廳有旅館的小鎮叫Sugar Pine,甜甜的松樹,然後到小松樹、上松樹和最後我停下來的孤單松樹,我想,這裡的人要不很愛他們的松樹,要不就是改名的時候有點馬虎。經過一間叫聖誕村莊的小旅館,窗邊真的傳來一陣聖誕樹味道。有個路牌寫住「古鎮,大概七 哩吧 」,我笑了出來。每見小路便有衝動不顧一切駛入detour。在油站加油時,便利店的女人說我身上那從摩洛哥買回來的harem褲像剎MC Hammer的,她已經廿年沒有見過,我抬頭望住穿白背心牛仔吊帶工人褲,枯焦黃髮門牙不整齊但人很好的她,心裡想,我也廿年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人,對上一次應該是看美國農場卡通片。

碌落山

三藩市有條聞名的曲街,先爬兩個街口近四十度角的斜坡,上到頂峰後盡覽這個城市,水是水的色,天是天的色,平房高樓尖塔層次分明。然後便下山。與男友還住在該區附近的時候,晚上回家總愛走這條路,在山頂來個輕吻,然後慢慢的駛,細細的把眼前像黃寶藍寶的水影燈光攝入眼睛。這條路,也跟故人去過好幾次,他們開車手勢相同,上坡轉波,下山轉波。 故事來到這裡,跳到優山美地國家公園的一個山峰,我的車子停在公路旁邊,環繞四周是像天梯的紅杉和松樹,手機訊號是零,沒有其他人影。我車子的前煞車系統正在出煙,而且傳出濃厚燒烤味道。我把車裡其中一樽水倒在燙得可以煎牛扒的碟煞上幫它降溫,「吱咋」聲音此起彼落,感覺真的像燒完烤,做良好市民用水滅爐一樣。 我一人,正在想最佳與最壞情況的各種選擇時,腦海突然浮起上述曲街的畫面。 我回到車廂,把汽車說明書拿出來揭到轉波的部份去細讀。看到一句「如果你長期上下坡光用腳踏煞車系統,而不運用引擎煞車系統的話,煞車系統會負荷超重過熱。」哦,我突然明了,明白為什麼男友們上落曲街手在波棍郁來郁去。 然後餘下的路程,途經三個國家公園四個國家樹林,從最高九千米到負二百海拔,我也盡量只使用引擎煞車系統,慢慢的碌落山。

Port

早上四時起來起程,太陽從東邊走到西邊,我在叫「孤單的松樹」的一個小鎮找了家旅館。把疲乏的四肢拖到房間,發現電掣旁邊掛了幅用打字機打出來的信箋,是旅館給過客們的歡迎訊息,寫著:「We are all travelers from the Port of Birth to the Port of Final Destiny.」

無限春光在險峰

我總愛在出發前,把心中代表那個地方的經典電影看一遍當做功課。去羅馬前先看《羅馬假期》,去巴塞隆納看安東尼奧尼的《過客》,去里斯本當然要重溫溫德斯的《里斯本故事》。有一年與媽到拉斯維加斯途經死亡谷,巴士駛到Zabriskie Point停下來,我才發現那是安東尼奧尼鏡頭下《無限春光在險峰》裡的裸男裸女。那時候《無》片還未有DVD,只有小貓三數隻硬粉絲不知從哪裡找來VHS在網上噴口水,算是安較罕有的作品。我無從入手,突然又過了好幾年。 萌生開車遠行的念頭後,第一個想到的地方便是Zabriskie Point。終於找個週末午後把電影看完,帶住一個個遠鏡畫面上路。

地理科

小鎮只有四間餐廳,但都營業得晚,因為過路的遊客總要找地方歇腳,總要填肚子。吃過像從罐頭倒出來的牛肉蛋麵配gravy後我到收銀櫃台埋單,年輕的掌櫃問我要到哪裡去。大概大部份的人都正在上賭城的路上,聽到我說「死亡谷」後他突然抬起頭看我問:「為什麼?」「因為一定要去沙漠走走呀。」「哦,你是讀地理科的吧。」「呀?不是呀,真的只是想去沙漠走走。」

撞車

開了好多年的車上個月在公路上撞了,幸好只是輕微破損,車頭蓋打了個小摺。拿去修理,電話裡頭的師傅說,修要兩千大元:「都走了差不多廿萬英里,不要修吧,開多一年索性換部新車啦。」我心沉下來,每天當我雙腳的老伴原來日子無多。以前帶它去玩去癲去ocean park的好時光歷歷在目,但原來已經遙不可及。我當下決定,在換畫前要好好的開它走一趟漫長的路。